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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赋名句 虎啸山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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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家原创作者:夏彤说历史

张衡是个兼具多种才能、在多个方面都有非凡建树的天才。中国古人入选《大不列颠百科全书》的不多,张衡就是其中一个。《大不列颠百科全书》在介绍张衡时,称其为中国东汉的科学家、文学家,并且重点介绍了他在科学探索中的成就——浑天说、地动仪、浑天仪、圆周率等等,而将他的文学成就一笔带过。这不奇怪,中国历史上的文学家不计其数,科学家却不多见,像张衡这样卓越的科学家更不多见。不过,本篇主旨还在于考察他作为文人的一面。

压抑愁闷之余,张衡模仿《离骚》作了一篇《思玄赋》。在这篇赋里,他也跟屈原一样上天入地,游历四方,向文王问卦,与黄帝谈心,拜会西王母,登上紫微宫,还与玉女、宓妃发生一段若即若离的艳遇,最后倦极归家,回到现实之中。这篇赋很长,其中袒露了他的志向:仰先哲之玄训兮,虽弥高其弗违。匪仁里其焉宅兮,匪义迹其焉追?潜服膺以永靓兮,绵日月而不衰。伊中情之信修兮,慕古人之贞节。竦余身而顺止兮,遵绳墨而不跌。志团团以应悬兮,诚心固其如结。

也有怀才不遇的感伤:俗迁渝而事化兮,泯规矩之圆方。珍萧艾于重笥兮,谓蕙芷之不香。斥西施而弗御兮,羁要袅以服箱行陂僻而获志兮,循法度而离殃。惟天地之无穷兮,何遭遇之无常?不抑操而苟容兮,譬临河而无航。欲巧笑以干媚兮,非余心之所尝。最后回到明哲守志、以俟天时的主题:收畴昔之逸豫兮,卷淫放之遐心。修初服之娑娑兮,长余珮之参参。文章焕以粲烂兮,美纷纭以从风。御六艺之珍驾兮,游道德之平林。结典籍而为罟兮,驱儒墨而为禽。玩阴阳之变化兮,咏《雅》《颂》之徽音。嘉曾氏之《归耕》兮,慕历陵之钦鉴。共夙昔而不贰兮,固终始之所服也。夕惕若厉以省愆兮,惧余身之未敕也。苟中情之端直兮,莫吾知而不恧。墨无为以凝志兮,与仁义乎消摇。不出户而知天下兮,何必历远以劳!

《归耕》据说是曾参因为思念双亲所作的歌谣,历陵是传说中大舜耕田的历山。此时的张衡,虽然对自己的节操和才能怀有信心,但是对仕途和政治已经厌倦了。《思玄赋》里充满了世事无常、人生难料的感慨,他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和前途,况且年事已高,到了该回家的年龄了。然而顺帝还不想让他休息。永和元年(136)张衡出任河间国相。河间国建于永元二年(90),第一任河间王是汉章帝的儿子刘开,张衡上任时的河间王是刘开的儿子刘政。刘政性格骄奢,不遵法度,国内又有不少强宗豪右违法乱纪。

张衡到任之后,树立威严,整肃法纪,将一干奸党缉拿归案,国内秩序即刻有了好转。在河间,张衡展示了他的吏才,证明他不光是个文人和科学家,理政安民也不外行。在此期间,张衡创作了两篇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作品。其一是《四愁诗》,诗曰:我所思兮在太山,欲往从之梁父艰,侧身东望涕沾翰。美人赠我金错刀,何以报之英琼瑶。路远莫至倚逍遥,何为怀忧心烦劳!我所思兮在桂林,欲往从之湘水深,侧身南望涕沾襟。美人赠我金琅,何以报之双玉盘。路远莫至倚惆怅,何为怀忧心烦伤!我所思兮在汉阳,欲往从之陇坂长,侧身西望涕沾裳。美人赠我貂襜褕,何以报之明月珠。路远莫至倚踟蹰,何为怀忧心烦纡!我所思兮在雁门,欲往从之雪雰雰,侧身北望涕沾巾。美人赠我锦绣段,何以报之青玉案。路远莫致倚增叹,何为怀忧心烦惋!

此诗收录于《文选》的杂诗类,前面还有一篇短序,称“时天下渐弊,(张衡)郁郁不得志,为《四愁诗》,依屈原以美人为君子,以珍宝为仁义,以水深雪雾为小人,思以道术相报贻于时君,而惧谗邪,不得以通”。在这首诗中,张衡寄托了对国家政治的关切。因为此时的后汉朝正迅速地走向腐败和衰落,内忧外患接连不断,国家形势江河日下,朝廷甚至穷得向王侯和百姓借钱。

汉顺帝也没有像张衡期待的那样有所作为,外戚专权、宦官乱政的局面一仍其旧。作为一个正直而清醒的官员,张衡的苦闷和焦虑可想而知。不过,这首诗的重要性倒不在它的内容,而是形式。它是七言诗的滥觞,是张衡对中国诗歌做出的开创性贡献,它的语言、结构还带有楚辞和《诗经》的特征,是《诗经》体和楚辞体向近体诗演变过程中的重要作品。

另一篇是《归田赋》,它的重要性在于开创了抒情短赋的先河。在此之前,汉赋多以铺张扬厉的大赋为时尚。司马相如、扬雄、班固、张衡并称汉赋四大家,都是因为他们创作的鸿篇巨制。张衡不但以他的《二京赋》将大赋推上巅峰,又突破了传统的汉赋模式,开启了抒情短赋的新时代。

游都邑以永久,无明略以佐时;徒临川以美鱼,俟河清乎未期。感蔡子之慷慨,从唐生以决疑。谅天道之微昧,追渔父以同嬉。超尘埃以遐逝,与世事乎长辞于是仲春令月,时和风清。原隰郁茂,百草滋荣。王雎鼓翼,仓庚哀鸣。交颈颉颃,关关嘤嘤。于焉逍遥,聊以娱情。尔乃龙吟方泽,虎啸山丘。仰飞纤缴,俯钓长流。触而毙,贪饵吞钩。落云间之逸禽,悬渊沉之魦鰡。

于时曜灵俄景,继以望舒。极般游之至乐,虽日夕而忘劬。感老氏之遗诫,将回驾乎蓬庐。弹五弦之妙指,咏周、孔之图书。挥翰墨以奋藻,陈三皇之轨模。苟纵心于物外,安知荣辱之所如?张衡任了三年河间相,就给皇帝上书请求退休。这篇赋大约就作于这段时间。他说自己既然没有才略辅佐朝廷就放下世间的荣辱,回归田园,以琴书自娱吧。这里有他对政治的失望,有对心灵自由的向往,有对大自然的赞美,还有对世人的警示。文章虽短,感慨却很深。

永和四年(139),张衡被朝廷召回,改任尚书,同年辞世。1977年,紫金山天文台报经国际小行星中心批准,将该台发现的1802号的小行星命名为“张衡星”。在《思玄赋》中,张衡曾经幻想自己在灿烂的星际遨游;现在,他的玄思以这样一种方式变成了现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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